跑者阿乙己体育场的塑胶跑道上,总有那么一个瘦长的身影在黄昏时分准时出现。他跑步的姿势颇有些奇特,上身微微前倾,双臂摆动得略显僵硬,却自有一种奇异的节奏感。人们背地里唤
跑者阿乙己
体育场的塑胶跑道上,总有那么一个瘦长的身影在黄昏时分准时出现。他跑步的姿势颇有些奇特,上身微微前倾,双臂摆动得略显僵硬,却自有一种奇异的节奏感。人们背地里唤他“阿乙己”,只因他每每跑过人群时,总要推一推并不存在的眼镜,仿若旧时文人扶镜框的架势。
阿乙己跑步,从不与人言语。有少年人故意凑近了问:“阿乙己,今天配速多少?”他照例是不答的,只将嘴角向上扯一扯,算是打过招呼,脚步却丝毫不乱。若追问得紧了,他便从喉间挤出两个字:“尚可。”这二字便成了他全部的跑步哲学。
某日骤雨初歇,跑道积水处处,少年们都聚在看台下说笑。唯阿乙己一人仍在跑道上穿梭,踩出水花四溅。有人笑他痴傻,他忽地停在众人面前,第一次说了整句话:“跑步的事,能算痴傻么?”接着便是难懂的话,什么“心肺功能”,什么“内啡肽”之类,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,体育场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后来我听说,阿乙己竟参加过全程马拉松,成绩还在中游之上。这消息传来时,大家都不甚相信——直到有人翻出完赛证书影本,白纸黑字写着他的大名。再看阿乙己跑步时,那僵硬姿势里果然藏着某种坚韧,每一步都踏得认真,仿佛脚下不是塑胶跑道,而是什么更庄严的东西。
体育场上的跑者来了又去,唯有阿乙己依然每日出现,推着看不见的眼镜,在四百米一圈的轮回里,跑着自己的道。